记得我的大学老师说,他年轻时总会想,到29岁自己就可以去死了,然后不知不觉活到了30多。
前一阵子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新闻,霍金预言2032年小行星撞击地球,世界末日。(后来被辟谣了)
这个消息下面,有两群人。
第一群人很开心,盼望地球赶紧不行:
“1999,2012,2032,每次不想活了,就有全新包装的世界末日预言及时出现,心里就又充满了希望。”
然后另一群人跳出来:
“你们既然那么丧,不用等世界末日啊,现在就可以赶紧去死啊。”
两群人的对峙,让我想起《百年酒馆》,酒馆老板Pete有多年精神病史,一停药就会发疯,一辈子没有伴侣,前不久老父亲吞枪自杀。
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“糟糕人生”,那么Pete的人生是教科书式的糟糕人生。
有一次,酒吧里有个男人大放厥词,说:
我一直都无法理解,那些活得很糟的人,为什么不都去死呢?
他说这番话的时候,酒馆里所有人在场,包括酒馆老板Pete。
我也很好奇,在这个人人都争着自称“丧”的时代,在这个世界末日能让人开心的时代,大家,为什么不去死?
于是,我跟我所认识的最“丧”的5个朋友聊了聊。
为什么他们依然选择活着。
三地
在北京一年,我被磨灭了所有斗志、信心、希望。
辛苦得要死实习一年每个月三千多工资;谈了场没撑过八个月的恋爱,分手都是我说的他不敢说,原因是嫌弃我的家庭;和他一起养的猫只剩我一个人在照顾,也不快乐,费太多钱了;为论文焦头烂额,被导师天天骂;现在的工作承诺要给我转正,结果过了年领导不干了,转不了正,我也厌倦了,不想呆了。
生活中每一方面都给我重磅打击。
以前我很乐观,满怀信心和规划来了北京;现在迷茫又无措,虽然每天工作、改论文、复习公务员考试,好像过得很充实,但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。
想了无数次论文不过就跳楼去,后来麻木了,被否定得麻木了。
现在站在崩溃边缘,每天要一万次地把自己拉回来,死撑着改论文,死撑着好好工作。
每天化妆,就连忙完工作累了一天,走出办公室的时候,都要补一补。不是因为乐观向上,而是用这种形式上的东西给自己打气。
每天看星座运势,日运,周运,塔罗运,找那些说“接下来会好”的句子。也不是真的期待会好,那些运势哪有准的啊,我看了就忘了。只是这些不可知的、命运的、神秘的东西,能给我一些虚假的希望。
都是吊命一样的举动。
我不敢死,我死了猫怎么办。
胖胖
最低潮的时候啊,尝试自杀了三次,失败噜。
网上自杀指南真的很不靠谱。
16年12月,我离家出走到北京,那时候就确诊了抑郁症。吃药到17年3月我自己停药了。
吃药蛮痛苦的,有各种奇怪的副作用。
因为治病的药很多,医生也不知道哪种适合你,就让你一样一样试吃。
我试吃药就吃了很久,有一种药让我两天没起来床,整个人浑身无力天旋地转。现在我在吃的药有四种,其中一种就是平衡另一种的副作用的。
有很多人不能坚持吃药,就是因为吃药比不吃还痛苦。
去年6月份的时候,准备去英国留学。我心里不想去了,但是前期花了很多时间,不得不去。加上家里关系不好,各种事情堆积,病情反复了。
我趁男朋友出去团建的两天,自杀了三次。
先是吃了安眠药喝了一瓶威士忌一瓶伏特加,结果没死成,全吐了。然后尝试上吊,也没死成。然后去药店买了头孢,又买了两瓶白酒,吞下去被男朋友发现了,被送医院。
我其实是双相抑郁症,一边是抑郁一边是躁狂,无缝切换一刚。
所以行动力很强,一想死马上自杀三次。
我现在还是以前差不多的我。虽然还在吃药,但是已经正常上班生活了。
我还活着呢,不用难过。
阿B
现在有两种状态切换着支配我,一种是日常无脑丧,一种是力挽狂澜抱希望。
当我处于无脑丧时,理性会告诉我得出去走走,可是感性会告诉我:好好感受这种痛苦,说不定你会成长呢。
但事实是,并没有多少痛苦能让自己快速成长,长时间地度过煎熬才能产生“变化”。
有时候我会尝试大家的方式去度过,比如说:“别想这么多了,早点睡吧”。可是一躺下就会胡思乱想,以前有轻生的想法都是在床上磨出来的,所以我不怎么喜欢睡床,喜欢睡沙发。
可是呢,我现在也在力挽狂澜地抱着希望。
以前我一直处于被动“活着”的状态。现在到了得去承担责任的时候,我有点生气自己以前这么被动了。
我该为身边很多人负责任了,所以我得小心翼翼地走,摔倒了也不哭。真的很难走啊,总有负面情绪,“操他妈的,不走了,老子爬着走”。
可是按照正常思维,必须站着走才是正常人。
最近创业,知道初创阶段都不好走,还是得咬紧牙关好好坚持,《喜剧之王》的片头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坚持源头。
渺渺
我感觉人生好绝望,不知道什么时候,才能迎来好运。
两个月前,爸爸检查出肺癌晚期,我第一次感受到绝望,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。
今天考研复试失败,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,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觉得活着好累,真的好累。
很多不幸的事情集中在一起,把生活变得很难熬,也不知道这样度日如年的生活会持续多久,没有人告诉我它的截止日期,所以就没有了来日可期,指日可待。
我也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,人生就像上天借给我们的积木,无论我们摆出什么样的造型,它都会收走。无论我们是有一番成就还是一生碌碌无为,最终还是一死,可能带着病痛死去。
但是为了轻松而选择死亡,是个懦夫。
(我:那你觉得自己为什么选择活着呢?)
为了妈妈。
爸爸出事之后,我开始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。我问过一个长辈,40岁。我问,人是为了家人而活着吗?这样不会很累吗?
他直截了当回答我,人就是这么活着的,只有那么一会是属于自己。
真的是这样吗?
桥本颂乐
我有段时间很想死,最严重的时候就是觉得一秒都很难熬,没法承受。
感觉生命像一条隧道,一下子就滑到底。
就像维度上被限制住了,人类的生命形态上没法突破,跟看着蚂蚁在树叶上爬来爬去一样。
我有过两次,全天候式暗无天日。
有一日躺着,觉得不行了,不能再活了,只能死了。
不是那种“没办法了,只能选择死了”,而是病人躺在病床上受苦到无法承受,要求解脱那种,很辛苦,受不了,不想活了。
但是同时觉得自己好惨,非常悲伤。
想到死非常悲伤。
然后意识到自己悲伤。
我以前不是低血糖嘛,偶尔会因为低血糖晕倒,晕倒之后醒过来,会有重生的感觉。
那次的感觉就是,晕倒之后,自己原地在地板上起来,身体撞过之后有点痛,而灵台澄澈,就好像婴儿一样。
我发现自己还是想活,觉得活着好,希望可以开心地活着。只是做不到才想要死,并不是彻底否定“活着”这件事。
现在活着还蛮有劲头的,因为真的很多东西想学,想思考,想创作,很愉快。而且很多东西只有我会这样想,只有我会这样写,不是我就不行。我作为这样的一个人,是有意义的,有要珍惜自己、培养自己的想法和感情。
最后
回到开头的《百年酒馆》。当那个男人大声质问,那些活得很糟的人,为什么不都去死呢?
酒馆老板Pete,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说:
因为生活可能会好起来。
为什么生活那么多痛苦?为什么还活着?
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想过诸如此类的问题吧。
Pete(或者说编剧)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,“可能的希望”。
可能,也许,说不定,有一天,他会走出这家暗无天日的小酒馆,他会跟人约会,他会接到医院的通知,新的药物被研制出来,他会变得平静;又或者这些都不会发生,他一辈子没被人爱过,被迫停药,强制留院观察,他离家出走,在一家陌生的小超市里发疯打滚屎尿涂地,他抢过警卫的枪,崩掉自己半边脑袋,就跟他自杀的父亲一样。
生活可能会好起来,所以他选择活着。
布朗肖在一篇文章里说,“每个人都会死,但每个人又都活着,这同时也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是死者。”
我觉得,不如说,我们都是幸存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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